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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的天氣,一天之內,多變的很。   早上一片藍天白云,中午大風狂做,下午大雨傾盆,夜晚又回歸寧靜。   走在路上的行人,時而匆忙,時而閑庭信步,也有很high的人,喝完啤酒。   在路上大聲唱著一些口音很重的歌曲。   早上起個大早,你能夠獲得的是足夠新鮮的空氣,和你晨跑絕佳的環境。   如若不下雨,或者你眷戀那絲絲小雨,我想也不能阻礙你來一場酣暢淋漓的慢跑。(美文精選網:www.meiwenjx.com)   人聲鼎沸的菜市場,人潮涌動的市中心。   讓你仿佛想起自己是在西單,是在中國。   各大電信公司輪流做著各種宣傳活動。   o2的街舞,全場high的聲音巨大,high得你不能明確辨別方向。   可是,人還是寂寞的。(美文精選網:www.meiwenjx.com)   因為英國的天氣,英國的人文,總是讓人覺得是寂寞的。   即使天天朋友陪伴在左右,即使有時你閑來讀讀衛報,看會獨立報你還是覺得那種感覺很強烈。   飄雨的夜里,總是在廚房忙碌著,準備著火鍋,準備著新鮮的蔬菜。   自從來了英國后,我吃的也許比國內是好了很多的。   我有足夠的時間發揮我在廚藝上的天賦,也有足夠的耐心去嘗試新鮮的品種,蔬菜,水果,習性。   一杯熱茶,一塊從瑪莎百貨買回來的甜品,一盒只有兩磅卻超級多的草莓。   足夠度過一個寧靜的下午,還有一本厚厚的法學教材。   沒有陽光,沒有聲響,有的是偶爾室友來回出入的關門聲,還有音響里傳出的隨機音樂。   這樣的生活,足夠給予一個忙碌的內心,足夠的緩沖。   讓我們思考接下來,要如何走,讓我們去思考,去整合,去規劃,去執行。   生活原本就是從一個最低點,走向另外一個最高點,反復不停的過程而已。   我們從這座山眺望遠方的時候,并不知道,我們所看到的遠方,其實和這個偌大的世界相比。   簡直不值一提。   我們要做的,無非是背上行囊,一路前行。   被荊棘劃傷,偶爾迷路,實屬正常的事情。   因為既然你要獲得那么不同,那么豐富,那么多姿多彩的人生。   一點點的辛苦,總是需要的。   竭盡全力,才是對于生活最大的釋懷。   我們沒有辦法左右的事情何其的多,但在學業上,生活上,我們為何不竭盡全力呢?   雖然這樣生活,別人眼中看起來,是略微顯的疲憊,顯得辛苦。   可是這就是我們所既定的選擇的人生。   一帆風順,我們當然希望。   那些所謂的崎嶇,艱險,并非是我們所熱愛的。   可是你選擇了一條路,就要接受這條路的好與壞。   精彩或平淡,高潮或走低,都是這條路的一部分。   人要有所堅持。   放棄,是人生智慧的一種。   可是堅持,更是成就非凡精彩人生的重要部分。   我們總是堅持的時間都沒有放棄的時間長。   我們倦怠生活,我們害怕承擔,我們懼怕改變。   這些,凡人,如你如我都是一樣的。   可是,我們人生總有那么一些人,讓我們有理由去堅持,去相信,去不放棄,去努力不懈。   這樣的人生,才會有意義。   就好像一塊甜品蛋糕,會讓一個平淡的下午變得快樂一點。   或者是一杯拿鐵咖啡,會讓自己fresh一下一樣。   只要你熱愛生活,每個選擇,都可以很精彩。   要帶著感恩的心情,和感激的心與人相處。   因為一輩子并不算長,在一起的時候,就應該把自己最好的一面給予對方。   對待關心自己,愛護自己的人,要懂得珍惜,因為這世界上最多的是謊言,欺騙,和利用。   而最少的則是溫柔,真心,堅持和疼愛。   人生不止應該以自我為中心,還要將自己的小宇宙燃燒起來。   帶動周圍人的生活,讓他們因為你的生活變好,而不同。   哪怕只是更加快樂,更加擁有目標,也更加熱愛生活。   出門后,向左走,或者向右走,并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無論方向是哪邊,你要帶著極好的心態與很大的力氣去走完這條路。 +10我喜歡

文/景治東    一天,兒子幼兒園舉辦“親自活動”愛人陪兒子去參加了活動。   活動完后,已經是11點多了,愛人百般焦急地趕回了家。   “愛人”進了門,我看見她洋洋得意的樣子。   于是我就問:“親愛的!是什么事情把你高興成這樣呢?”   “愛人”剛開始還不告訴我!   笑著說:“今天小朋友們在活動中都很突出、很可愛、太棒了,我深深地陶醉在其中呢!”   我又微笑著問愛人“不可能,以我對你多年的了解,你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藏在心里,打算告訴我?”   哈哈哈!沒過幾分鐘,果然不出我所料!   愛人笑哈哈地說:“我告訴你一件事情,活動開始后,教室里歡歌笑語,氣氛很足!”   我說:“這我早就預想到了,現場肯定是熱鬧歡騰!”   “愛人又告訴我,不僅是這些,我告訴你個秘密!”   在活動中一位家長和我說:“她兒子回家告訴她,說你兒子經常在幼兒園里欺負他了!”   我笑著和那位家長說“不可能吧!”我兒子很樸實,在家里也很懂事。   那位家長微笑的和我說:“沒事!小孩們都很淘氣,不可能十全十美,咱們做家長的相互理解就行!”   我聽后也是感到很驚奇,和愛人笑著說:“兒子在幼兒園里竟然還有這膽量!”   “我實在是沒看出來啊!”哈哈哈!   愛人說:“我也沒看出來啊!”哈哈哈!   “愛人和我笑個沒完沒了!”   +10我喜歡

我表弟左林是個羅圈腿,這意味著他無論如何努力,腿部以及膝蓋是無法合攏的。我姨父左禮生將這不幸歸咎于左林幼時對一匹木馬的迷戀,也不知道有沒有科學根據。那是一匹從街道幼兒園淘汰下來的木馬,苦命的大姨當時還健在,是幼兒園的保育員。她利用關系,花五毛錢為兒子買下了這件龐大的禮物。她知道這禮物對丈夫也有益,有了木馬,左禮生就不用天天趴在床上給兒子當馬騎了。那匹木馬我小時候也見過,卻無緣一試,左林不讓別人騎。我記得馬身藍色的油漆已經剝落,馬頭兩側的手柄經過無數個孩子的抓捏,很像一對活生生的光滑而油膩的馬耳朵。左林從早到晚騎在木馬上搖晃,他在木馬上吃飯,看連環畫,有時候困了,就抱著馬頭睡著了,左林就是那么自私,寧肯抱著木馬睡,也不讓別人騎。   左林九歲那年冬天,我大姨在幼兒園門口出了車禍,她雙手提著孩子們的兩個尿桶在結冰的街上走,結果被煤店運煤的卡車撞了。就隔了一夜,好端端的大姨像一只驚鳥似的飛走,飛走再也不回來了,也應了大姨講的鬼故事里的圈套,任何東西都會變成魔鬼,任何魔鬼都擅長變戲法,最后不知是尿桶魔鬼還是煤渣魔鬼變了這個惡毒的戲法,把大姨自己變沒了。據我母親他們回憶,給大姨辦喪事的時候他們便發現左林的腿不對勁,他不會跪。他跪著的時候兩個膝蓋井水不犯河水,并不攏,人好像盤腿坐在地上。大家當時處在混亂與哀慟之中,有人上去搬弄過左林的腿,弄了幾下,沒用,也就算了,那樣的場合誰還顧得上討論左林的腿形問題呢。過了很長時間左禮生帶左林去看骨科醫生,他扒下兒子的褲子問醫生,我兒子不會是羅圈腿吧?醫生說,就是羅圈腿呀。左禮生急了,在醫院里等著醫生手到病除,醫生卻告訴他,你兒子的腿形矯正不過來了,也沒有必要矯正,不礙什么事,只不過走路難看一點。左禮生對醫生的話是信任的,同時也不盲從,他認定兒子的腿與木馬有關,回家后就把那匹木馬當柴火劈了。左林那天的尖叫聲引來了半條街的鄰居,孩子們面對那匹被毀的木馬心情復雜,一方面感到可惜,一方面忍不住地幸災樂禍,而大人們對左禮生的勸慰引起了他更大的憤怒。騎馬騎馬,左禮生揮舞著柴刀說,騎馬騎出個羅圈腿,我勸你們以后別讓孩子騎馬,木馬也別騎!   左林是個羅圈腿。我們香椿樹街上的孩子崇拜胳膊上有老虎刺青的三霸,崇拜斷了一根食指的阿榮,甚至崇拜練拳擊的豁嘴豐收,卻沒有人瞧得起我表弟左林。大家認為左林走路不僅是難看,而且可笑,他站立的時候兩條腿似乎永遠準備夾一件什么東西,如果他確實是騎在一匹馬上,我們會敬仰他,可惜他不是在內蒙古的大草原上,我們香椿樹街除了幾條狗、幾只貓,還有王德基家不顧衛生禁令擅自養的一群雞,連一頭小毛驢也不產,連地頭蛇三霸也無馬可騎,他左林能騎什么呢?左林惟一可騎的是我大姨留下來的舊自行車,他借助黃昏暮色的掩護,在街上偷偷地騎車玩,總有人無事生非,斜刺里插出來拽住他的自行車。下來下來,我騎車,你來追!有人特別喜歡出左林的洋相。有人喜歡看左林出洋相。他們互相擠眉弄眼,目光的焦點對準了左林的腿。左林彎著腿站在人們的視線里,他那兩個可憐的膝蓋似乎在艱難地喘息著,就像牢籠里的困獸在喘息,然后左林奔跑起來,他徒勞地向劫車人高喊道,停住,給我停住!他的兩只膝蓋也依次發出了嘶啞的呼喊聲,黃昏的香椿樹街兩側響起了一片笑聲——為什么左林一奔跑大家就發笑呢,說起來你不會相信的,左林的膝蓋在奔跑時會發出聲音,它們會尖叫,它們甚至還會哭泣。   如果左林是一棵樹就好了,樹永遠不需要立正,隨便怎么長得歪歪斜斜的,都無人在意。可左林不是樹,是人就會聽到立正的命令,這命令對絕大多數人是容易執行的,人人都能立正,我表弟左林卻立不正。   左林不喜歡體育課,不喜歡團體操,不喜歡軍訓,可我們的學生時代幾乎就忙著做那些事了。平心而論好多教師或領隊在處理左林的特殊情況時能夠特殊處理,別人立正時由他一直稍息著,有的干脆就將他從整齊的隊列中剔除出來了,但也有人天生多疑,吹毛求疵。比如我們學校的體育教師,他誤解了左林那種故作輕松的微笑,始終懷疑左林是以調皮的站姿逃避著什么,發泄著什么,對抗著什么。他曾經把左林從操場拉到了廁所里,讓左林褪下褲子,親手檢查了他的膝蓋,在分外安靜的環境中,體育教師也驚愕地聽見了左林膝蓋的聲音。你的膝蓋在吱吱地響!體育教師蹲在地上用兩根手指敲打左林的雙腿,他受驚似的瞪著左林,你的膝蓋怎么會響的呢?   左林的嘴角上流露出一絲得意之色,一種不恰當的表現欲使他把雙腿交叉起來,人像一根麻花一樣站在體育教師面前。他沒說話,但眼神分明是在向體育教師炫耀著什么,于是體育教師清晰地聽見左林膝蓋發出了尖叫聲,一種濁重的帶有金屬碎裂的尖叫聲。   怎么叫起來了?別這么站!體育教師一定被左林的膝蓋嚇著了,他開始慌亂地替左林擺弄站姿,他說,快別這樣,小心擰斷了腿!   左林記得很清楚,他是如何依靠自己的膝蓋震懾一個粗暴蠻橫的成年男子的,這種機會并不是太多,左林因此感到莫名的寬慰,他好像局外人似的欣賞著對方臉上豐富的表情變化,從驚嚇到尷尬,從尷尬到悲憫,左林咬著手指偷偷地笑。后來體育教師嘆了口氣說,是站不直,冤枉你了,可是……可是你這腿,以后不能當兵啦。左林滿不在乎地拉好了褲子,拉好褲子后又解下,對著小便池撒尿,他說,誰稀罕當兵!他側過臉偷窺著體育教師,體育教師是當過兵的,他的軍褲在左林眼前放射著沉重的綠色的光芒,綠軍褲下隱約可見一個體型標準的男人健壯而筆直的下肢線條。那個瞬間左林耳邊響起了很多人和他開過的一個玩笑,左林,你以后可以當騎兵。那些人心情各異,卻為他的腿設計了同一個美妙的未來,包括街上的地頭蛇三霸,他也這么安慰過他——腿彎怎么了,好騎兵腿都是彎的,左林,你以后當騎兵去!   我以后當騎兵。左林站在小便池前左顧右盼,他開始嘟囔起來。某種處境逼迫他思考著什么。廁所的地面中午時被沖洗過,現在半干半濕的,秋天的陽光從排窗里投進來,左林突然發現那塊不規則的光影和地上的水漬尿痕混在一起,形狀酷似一匹奔馬。我騎馬。他說,我當騎兵。   體育教師離開后左林仍然留在廁所里,他瞪著廁所的地面,他看見奔馬狀的水漬在陽光的輻射下開始膨脹,開始起伏,開始向上跳,向上跳,然后那件神奇的事情便發生了。他聽見外面的女貞樹叢里響起了一陣細碎但異常悅耳的馬蹄聲,他抬起頭向廁所窗外張望,清晰地看見一匹白色的長鬃駿馬從樹影中向操場奔馳而去。   是一塊宣傳櫥窗擋住了左林的視線,當他追到宣傳櫥窗后面,白馬不見了,馬消失的速度比它的到來更加迅捷,最后的馬蹄聲也被一種嘈雜的刺耳的聲浪淹沒了。左林看見的依然是學校的灰土操場,操場上塵土飛揚,九月干燥的陽光映照著排練國慶團體操的隊列,廣播喇叭里一個女聲重復著口令,一二,打開……三四,收攏。操場上排成花環形狀的人群按照口令模仿花朵的綻放。那匹白馬不見了。左林躲在宣傳櫥窗后心神不定,他懷疑是自己看花了眼,學校里永遠也不會跑來一匹馬的。但左林不甘心放棄一個奇跡,他耐心地等待著,向每一個發出可疑聲息的方向張望。奇跡卻沒有再次出現,他看見的只是一座類似軍營的學校,一半安靜,一半喧鬧,安靜與喧鬧尖銳地對峙著。一只金黃色的蜻蜓撞擊著玻璃櫥窗,一頁作業紙在低空中飛了一會兒,落在花壇上。那不是左林等待的奇跡。白馬不見了。左林很失望,他不愿意再回到操場上去,在排練接近尾聲的時候他獨自離開了學校。   按理說左林經過傳達室應該是貓著腰匆匆而過的,但左林想再次證實一下來訪的白馬到底是一次奇跡還是一種幻覺,他敲傳達室的玻璃窗,問里面那個老門衛,有沒有一匹白馬跑到我們學校來?老頭說,什么馬跑到我們學校來了?左林說,一匹白馬,你有沒有看見一匹馬跑到我們學校來?老頭這回聽清楚了,他暴怒的反應令左林不知所措,一定是誤以為左林戲弄他眼神不好。老頭抓過一把掃帚向窗戶外扔了出來,我沒看見白馬,就看見你這頭黑驢!   好多人對左林懷著熾熱的仇恨,左林下意識地奪門而逃,他是突然想起來老頭患有眼疾的,一只眼睛時常用一塊紗布蒙著,有時分不清誰是教員誰是學生。他記得老頭從傳達室里追了出來,老頭咒罵他的聲音先是憤慨,而后充滿了意外的驚喜,他說,好呀,左禮生的兒子!你也配笑話我,我看不清別人看得清你這頭小黑驢。你跑呀,跑呀,長著個羅圈腿,你他媽的還想跑多快?   侮辱對于左林是司空見慣的,左林很少為受辱而生氣,但他很好奇,為什么別人用了這么多的智慧和詞匯來形容他的步態。有人說他走路像撒著尿,一路走一路撒,有人打賭說鐵匠家的大黃狗能從他的腿襠里穿過去,有人形容得溫和,說他像南極洲的企鵝,有的就令左林記仇了,春耕就這么說過他,像一個剛剛被日本鬼子強奸過的婦女!左林在黃昏的街道上奔跑,他的膝蓋照例發出了無聲的尖叫。左林聽不見自己的膝蓋的叫聲,他納悶老頭為什么把他稱為黑驢,隱約記起來在一部戰爭電影里看見過一個村婦騎著驢子到敵占區去,驢背上馱著兩只花包裹,里面裝的是地雷。但驢子的模樣在他的記憶中有點模糊,左林在一路奔跑的時候看見的仍然是一匹白馬,這回他清醒地意識到那是一匹虛擬的馬,因此馬奔跑的速度近乎瘋狂。他看見自己騎在那匹瘋馬的馬背上,從狹窄的人來人往的香椿樹街上疾馳而過,所有的人都駐足觀望,左林的嘴里發出了馭手雄壯的吆喝,駕,駕,駕。他對準前方的一輛自行車做了個揮鞭的動作,而后他像一匹馬或者像一個騎兵一樣在黃昏的街道上奔馳起來。   那年秋天左林按照他想像中的騎兵那樣在馬背上生活。我母親去他家送雞湯,看見他把一堆棉被放在三張椅子上,人坐在棉被上晃著腿,肩膀一聳一聳的。我母親說,左林你搞什么名堂,被子會讓你磨壞的。左林從來不向別人解釋他古怪的行為,他坐在那匹虛擬的馬上把一鍋雞湯都喝完了。我母親說,喝雞湯還抖腿呀,看湯都灑了,左林你都那么大了,怎么還玩小孩子的把戲呢?我母親回家后一直在哀嘆沒娘疼的孩子不容易長大,更讓她擔心的是左林堅定的旁若無人的表情,那表情在宣告,我玩的就是小孩子的把戲,不要你管。那年秋天左林獨來獨往,心中懷著一個灼熱而令人費解的秘密。連我都覺察出左林對騎兵生活的瘋狂的妄想,我看見過他騎在學校的圍墻上,就像騎在馬上,一只手威武地指向空中。左林的舉止讓大家為之擔憂,他們都提醒左禮生注意兒子的心智發育問題。左禮生卻不樂意聽這些,他說,左林就是腿骨頭歪了,大腦沒長歪,他脾氣怪,是讓人欺負的,再說他立志要當騎兵有什么不好?瞎子學算命,羅圈當騎兵,那是造化!   由于香椿樹街地處南方,除了動物園養著幾匹光吃不跑的斑馬,你甚至找不到可以替代的牲畜,左林的騎兵生涯的難度大家可想而知。左林為他的馬而時刻焦慮著。他無法慢慢地走路,他一走路就聽見踢踏踢踏的馬蹄聲,這聲音逼著他以馭手的速度一路小跑,可是他清楚胯下的馬并不存在。他從家里找到了一把鐮刀,拆下木柄掛在腰上試一試,有點像一把馬刀。馬刀馬靴馬鞭都可以用別的替代,獨獨最重要的馬卻很難尋覓。整整一個秋天左林做著馬的夢,他在學校的廁所附近等待奇跡,但白馬再也沒有來。然后是一個雨后的清晨來臨了,左林醒來發現宿醉的父親正躺在他的身下,在夢里他爬到了父親的背上,在夢里他像一個騎兵躍馬一樣躍到了父親的背上。那個瞬間左林很惶惑也很驚喜,他輕輕地在父親背上顫了幾下,左禮生寬厚的后背柔軟而堅實,讓他聯想起一匹好馬的馬背。左林是多么留戀父親的后背,可是他聽見父親在睡夢中咕噥了一聲,起來,小便去。左林就去小便了,一種奇妙的快感倉促間結束了,它不會再來。左林深知他再也不能躍到父親的后背上去了。   大家都說創作講究靈感,我表弟左林也是從一次意外中吸取靈感的,就是從那個雨過天晴的日子開始,左林著手從人中間物色他的馬。   左林在紙盒廠附近攔馬,第一個攔住的是小安,他讓小安彎下腰,做他的馬。小安是個精明的孩子,怎么肯做左林的馬,推開左林就溜了,回過頭還威脅道,左林你給我小心點,明天我讓三霸來打你。左林說,三霸算老幾,明天我讓我表哥來打三霸!左林退回到墻影下,繼續在街上來往的人群里物色他的目標。他成功地攔住了紙盒廠張會計八歲的兒子,這次他吸取了教訓,用了智慧,他說,怎么沒有人跟你玩?我來跟你玩,我們玩個好玩的游戲吧。張會計的兒子上了當,可是當他發現左林其實是把他變成一匹馬在街道上騎著玩的時候,他就不干了,他怎么推搡左林左林也不下來,小男孩就哭叫起來了。紙盒廠的好多女工都從窗戶里向他們探頭張望,左林不得不放開小男孩從紙盒廠轉移。只騎了五六米遠就終止了騎馬練習,左林不甘心,他怏怏地環顧四周,忽然覺得這條熱鬧的街道其實很荒涼。   香椿樹街上行人無數,每一個行人其實都可以當他的馬,他們好像一匹一匹馬從左林面前奔馳而過,卻沒有一匹馬愿意停下來讓他躍上馬背。火車隆隆地駛過了香椿樹街,火車是世界上跑得最快的鐵駿馬,那么多人騎過它,離得這么近,左林卻從來沒有上過火車。左林向火車車廂里一些模糊的人臉揮手,那些人一閃而過,火車也像一匹駿馬一樣一閃而過。在秋天蒼白的陽光里,左林感受到了某種深深的孤獨。   左林沮喪地來到了鐵路橋橋洞,他看見傻子光春胖墩墩的身影在橋洞里左右搖晃著,他在水泥墻上磨一把鎖。左林說,傻子,你磨鎖干什么?傻子光春說,你不知道鎖里面的芯子是銅的?把銅芯子取出來呀。左林說,傻子就是傻子,你花那么大力氣磨那點銅?有個屁用,收購站不收的。傻子光春說,不送收購站,我跟貨郎換洋畫片的。左林說,你簡直是世界上最傻的傻子,你不會從家里找嗎,聽說你奶奶以前是個地主婆,別說是銅了,沒準她還有金子呢。傻子光春說,我們家什么也沒有,我奶奶喜歡藏東西,家里找不到銅了,我奶奶把她箱子上那把銅鎖藏起來了,貨郎說那樣的大銅鎖能換十五張,水滸一百零八將,我再有三十多張就收齊啦。左林鄙夷地從鼻孔里哼了一聲,這么大的人了,還收洋畫片。但與此同時左林聽見橋洞里開始回蕩著馬蹄雜沓的聲音,那聲音來自傻子的腳下,左林的心跳得厲害。在幽暗的光線里傻子光春呈現出令人欣喜的馬的氣象,傻子的黑色塑料涼鞋像兩片現代化的馬掌,傻子修長的骨節突出的雙腿比馬還要粗壯,傻子渾圓結實的后背是多么理想的馬背,而傻子蓬亂的不加修剪的頭發似乎模擬著馬鬃的形狀。左林的呼吸急促起來。他的迷離的眼神透露了一個狂熱的心思,傻子光春,多好的一匹馬!傻子光春,你就是我的馬!   僅僅是在一瞬間,左林的眼前降落下一塊小小的草原,還有一匹馬。左林像一個馭手向他的馬走過去,他忍不住地摸了摸傻子光春的脖子,那脖子很光滑,而且有點油膩,但左林還是感覺到了他想像中的柔軟濃密的白色馬鬃。傻子光春對左林的舉動有點驚訝,他推開左林的手,你為什么摸我脖子?左林凝視著傻子光春,他的手固執地伸過來,在傻子光春的后背上撫摩了一下,他的手告訴他,這是在香椿樹街上能找到的最寬厚最安全的馬背。但傻子光春怕癢癢,他一邊躲閃一邊咯咯地笑起來了,他說,左林你瘋啦?我又不是女的,你為什么要摸我脖子?左林看了看經過橋洞的行人,豎起一根手指示意他別嚷嚷,他對傻子光春說,我們做個游戲,你當馬,我當騎兵,你不會吃虧的,如果你做得好,我馬上送你一把銅鎖,如果你天天做我的馬,我把我的一百零八將洋畫片都送給你!   橋洞聽見了左林的承諾,當時從兩個孩子頭頂上經過的一列貨車也聽見了左林的承諾,卻都是沒有記性沒有嘴巴的東西,沒有一個人可以為此作證。傻子光春不放心,他提出要和左林鉤指起誓,左林猶疑了一會兒答應了,他說,平時看你傻,要東西的時候怎么不傻了呢?后來他們就隆重地鉤了手指。   屬于鐵路部門的貯木場是左林練習騎術的主要場地。從香椿樹街到貯木場去要穿過三條腸狀小巷、一個化學品倉庫,還有一口池塘。別人不去那里。別人不去的地方是左林的樂園。左林用他父親的一雙高幫雨靴替代騎兵們的馬靴,馬鞭相對容易一些,左林一開始用的是一條麻繩,但麻繩看起來太粗笨,不像一條馬鞭,更重要的是傻子光春怕疼,總是埋怨麻繩抽起來太疼,左林只好換了一條廢電線,廢電線當馬鞭用,傻子光春不怎么抗議了,但它不能發出那種響亮的清脆的啪啪之聲,這是左林的一大遺憾。   也可以沿著鐵路走到貯木場去。貯木場其實就坐落在鐵路路坡下面,很大的一片地方,用鐵絲網和木棍草草地圍著,除了鐵路貨運部的人偶爾開著卡車來裝運木材,此地永遠是安靜的。曾經有個高大的長著魚泡眼的老人看守過這里的木材,后來看不見那老人了,或許是去世了,或許是回鄉下養老去了。貯木場的大門鎖了起來,但門的兩個部分好像鬧不團結,都賭氣似的歪著,留下一個空隙,正好可容闖入者側身通過。左林和傻子光春就是從門縫里鉆進去的。   看門人的小屋空空蕩蕩的,透過破碎的窗玻璃能夠看見一個臉盆架和半片床板立在滿地廢紙和煤渣中間,無人居住的屋子看上去都很臟,似乎隱藏著某個陰謀。左林對所有看門人都懷著某種怨恨,包括貯木場的老頭。他有個模糊的印象,老頭也曾經像別人一樣嚇唬過他,不知在什么時候什么地方,他也曾模仿過自己走路的模樣。左林頭一次來貯木場的時候就說服傻子光春,一人在小屋里拉了一泡屎,這讓左林感到報復的快樂。但是這個唐突的行為也給他們自己帶來了不利,兩個人后來走過小屋時,都忍著不向窗戶里看,一看就看見了那兩堆東西,蒼蠅繞著它們飛。更不利的是小屋本來可以作為他們的休息室的,現在卻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不好進去了。   秋日的陽光照耀著貯木場的木材和雜草,不遠處的鐵路上時而有列車輕盈地駛過,車上的旅客如果向南側路坡下張望,他們會有幸見到左林最輝煌的那段騎兵生涯。他的馬是另一個少年,他的馬場雖不正規,卻是全封閉的無人干擾的,馬和騎手當時明顯地處于艱難的訓練階段,而貯木場里的一堆堆陳年的原木和瀝青泡過的枕木充當著沉默的觀眾。   不準偷懶,你再把腰彎低一點,再低一點。左林說,你這么弓著背,哪像一匹馬,你像一頭長頸鹿!   彎不下來了,再彎我就沒法跑了。傻子光春說,你還說我偷懶?你不信,不信我們換一下試試?   慢點,慢點,我要掉下來了。左林說,這哪像個騎兵,像騎驢。   一會兒要快一會兒要慢,我累死了。傻子光春說,我不跑了,休息,休息休息。   不準休息,才跑了一圈你就偷懶。左林高高地舉起了他的電線馬鞭,練習的不順利使他控制不了自己的火氣,啪的一聲,他聽見傻子光春尖叫了一聲。傻子光春驚恐地回過頭,小羅圈,你真用鞭子抽我?你抽那么狠?傻子光春起初仍然以馬的姿勢馱著左林,突然意識到什么,猛地就把左林從背上掀下去了,一只手使勁地往后背上摸,卻摸不到。傻子突然哭起來,說,出血了,一定出血了!   左林躍坐在地上,他知道傻子怕疼,不該抽鞭子的,可是后悔也來不及了。他站起來查看傻子的后背,一邊安慰他說,沒事,只起了一道紅印,劃破了一點點皮。左林懷著歉意在傻子光春的傷處比畫了一下,沒想到傻子推開了左林,傻子空洞的眼睛里燃燒著覺醒的怒火,這怒火使他吼叫起來,我要抽還你一鞭!   傻子光春奪下了左林手里的電線,左林起初一邊躲閃一邊還用語言威脅對方,很快發現那已經不起作用,傻子就是傻子,他沖動起來就只認惟一一件事,抽還你一鞭!抽還你一鞭!左林能夠想像傻子的蠻力會使那一鞭變得多么可怕,所以他只好拼命向大門那里跑。這個情景描述起來似乎有點可笑,一匹馬揮著馬鞭追逐著騎兵,而騎兵落荒而逃。盡管可笑,但這是一個事實,左林后來臉色煞白地從貯木場逃了出來,他的馬不依不饒地在后面追趕他!   傍晚時分紹興奶奶拉著傻子光春闖進了左林家。他們確實是闖進來的,如果他們事先敲門了,或者紹興奶奶不是那么沉得住氣,先罵幾句發個警報什么的,左林是有時間從窗戶里逃避這場災難的。可是左林和父親兩個人吃著飯,只聽見門吱嘎一聲,紹興奶奶的聲音就像霹靂在身后炸起來了。   左禮生,你還吃得下飯?又吃米飯又吃饅頭,你們不怕噎著?   左禮生茫然的表情很快轉化為陰郁的怒火,他看了看紹興奶奶祖孫倆,一只大手敏捷地捉住了左林的手。別動,他對兒子說,你跑我打斷你的腿!   紹興奶奶對事件的描述雖然有添油加醋的成分,但總體上是事實。事實簡潔明了,他讓傻子當他的馬,他答應給傻子一套水滸一百零八將的洋畫片,結果傻子一張畫片也沒得到,后背上卻挨了一鞭子。你看看,你那好兒子下的毒手,紹興奶奶把傻子的衣服撩了起來,看看,看看,皮都爛了。左禮生,平時看你是個忠厚老實的人,我還張羅著給你說媒呢,是不是,你怎么教育了個禽獸不如的兒子出來,別人欺負他,他就來欺負我家傻子,你們家的祖墳要冒黑煙的呀!   左林說,我不是故意抽他的,我不是故意的——這句話沒說完,左禮生刮了兒子一巴掌,下半句話咽回去了。左禮生說,給我跪在那里,現在沒你說話的份,你去把你的一百零八將拿出來給他。左林就跪在地上了。他看見紹興奶奶還撩著傻子的衣服,展示傻子背上的鞭痕,突然覺得不公平,便在一邊嚷了一句,他也要打我——這句話同樣沒有說完,左禮生過來刮了兒子第二個耳光,他說,你給我去拿你的畫片,馬上去拿。左林說,你讓我跪的。左禮生說,先去拿,拿給他了再跪,你要跪一晚上呢,有你跪的。左林不動,仍然端正地跪著。左禮生踢了兒子一腳,緊接著他意識到了什么,他看見左林的眼睛里突然涌出了淚光。怎么回事,你沒有一百零八將的畫片了?你舅舅給你的畫片呢?左林轉過臉看著墻壁說,都送光了,林沖魯智深李逵,那些好的都給東風拿去了,春耕打我,我讓東風去打他的。左禮生焦急之中顧不上別的了,追問道,那剩下的呢,一百零八將,有一百零八張呢!左林似乎感覺到父親的巴掌將再次來襲,預先用手捂住了臉,他就那么捂著臉交代了畫片的去向,其他都給郁勇搶走了,他說他當我的保護人。   左林記得父親舉起了拳頭,值得慶幸的是傻子光春突然爆發的哭聲救了他。絕望的傻子哭起來就像一個三歲的孩子,左禮生被那樣沙啞而稚氣的哭聲嚇著了,他丟下兒子向傻子光春走過去,他摸著傻子的腦袋,傻子晃了晃腦袋,把左禮生的手晃開了,繼續張著大嘴,絕望地哭。左禮生手足無措地看著紹興奶奶,他說,我要打死他,紹興奶奶,我讓左林給氣暈了,事情弄到這一步,該怎么罰他,該怎么罰我,你老人家說句話吧。紹興奶奶向左禮生翻了個白眼,似乎要說出什么刻毒的話來,突然卻急火攻心,喉嚨里涌上一口痰,就是這一口痰的停頓,讓紹興奶奶想起了事件之外的許多事件。紹興奶奶一下子悲上心頭,捂著胸,叫了一句,我們祖孫倆的命怎么這樣苦呀——竟然也哭起來了。   紹興奶奶和傻子光春一個尖銳一個粗啞的哭聲在左家回蕩了大約三分鐘,三分鐘后左禮生恢復了理智,他作出了一個非常合理而公正的決定,他把左林推到傻子光春面前,一只手按住了左林的背部。光春,現在輪到你騎他了!只有這個辦法才能解決問題。左禮生一只手按住兒子,一只手去扶傻子上馬。傻子光春止住了哭聲,看得出來他對左禮生的方案很感興趣,只是不敢貿然行事。他用眼神向紹興奶奶征求意見,紹興奶奶卻沉浸在幾十年的悲傷中了,她在左家的藤椅上坐了下來,閉著眼睛,一口口地吐氣,吸氣。傻子光春聽從了自己的意愿,他騎到左林背上的時候有點羞澀,還要馬鞭呢,他說,左林把馬鞭放在抽屜里的。左禮生說,好的,給你拿馬鞭。左禮生從抽屜里果然找到了那條廢電線,他把電線遞給傻子的時候看了看左林。左林彎著腰馱著傻子,他的矮小的發育不良的身體在微微搖晃,他的干瘦的雙腿也戰抖著,呈現出一個悲壯的半圓形。左禮生很想看見兒子的臉,卻看不見,左林低著頭把傻子光春馱在背上,他的臉埋在燈光的陰影里。   傻子光春一會兒便快樂起來了,他咧著嘴笑,似乎對他的角色轉變充滿了信心和期望。他說,左叔叔,我能把他騎到街上去嗎?   左禮生遲疑地看了看藤椅上的紹興奶奶,紹興奶奶睜開了眼睛,她犀利而堅硬的目光使左禮生有點慌亂,左禮生嘿地一笑,說,當然能騎到街上去,左林騎你也是在外面嘛。   先是三個人來到了夜色初降的香椿樹街上,后來紹興奶奶也出來了。四個人,其中包括一個騎兵、一匹“馬”、兩個觀眾兼裁判,他們在剛剛亮起的路燈下以混亂的隊形和速度由東向西行進。路人們和一些鄰居都看見了這支隊伍,孩子們之間的騎兵游戲并不讓人吃驚,人們好奇的是為什么左林和傻子光春的這場游戲由左禮生和紹興奶奶陪伴著,他們居然不加制止。他們問紹興奶奶,紹興奶奶,你為什么讓光春騎在左林背上呀?紹興奶奶覺得人家問得沒道理,她氣呼呼地不理睬人家,倒是左禮生,自己給自己一路打著圓場,說,孩子鬧著玩,讓他們鬧著玩去。   左禮生一直緊跟著兒子和傻子光春,他關注的是兒子的腿,以及兒子的膝蓋。正如預料的那樣,左禮生很快聽見兒子的膝蓋發出了呻吟的聲音,兒子沒有哭,但他的膝蓋開始哭泣了,那聲音是努力壓抑著的,卻像碎玻璃一樣濺開來刺痛了左禮生的心。左禮生感到了那種難以承受的刺痛,他向傻子光春賠著笑臉,說,怎么樣,出了氣了吧,街上人多,還有汽車,要不要先下來,讓他給你再道個歉。傻子光春卻騎得正得意,他說,不行,他騎我騎了很多次了,他騎我騎得比這久多了。左禮生轉過臉看紹興奶奶,紹興奶奶偏不回應他的信號,只是看管著孫子手里的電線。不許用鞭子,騎就騎了,不能用鞭子抽人。她說著忽然加強了語氣,舊社會的惡霸地主才用鞭子抽人呢。左禮生無奈地說,那就再騎一會兒吧。   左林的膝蓋卻開始尖叫了,左禮生聽見了那尖叫聲,他相信紹興奶奶和傻子都忽略了左林膝蓋的聲音,左林的膝蓋快碎裂了,左林的膝蓋快爆炸了,他們聽不見那可怕的聲音。他們聽不見。左禮生在萬箭穿心的情況下急中生智,他果斷地拉住了騎兵和馬,不由分說地把傻子光春架到了自己的背上。給你換一匹大馬騎,左禮生說,騎大馬最舒服了。快,叔叔讓你騎大馬!   紹興奶奶反應過來以后試圖去攔馬,她擺著手說,禮生這可使不得,孩子的事情,你大人不該加進去,你這讓我的臉往哪兒放?紹興奶奶命令孫子下馬,但傻子光春一定發現騎左禮生這匹大馬舒服多了暢快多了,他不肯下馬,于是騎兵和他的馬在香椿樹街上一路奔馳起來。騎馬啦,騎馬啦!左禮生和傻子光春的歡呼聲一個低沉一個高亢,騎兵和馬都在急速奔馳中發出了狂熱的呼嘯聲,騎馬啦,騎馬啦,騎馬啦!   我表弟左林記得那天夜里空中飄著些小雨,昏暗的路燈光下有一些昆蟲在飛舞,他坐在地上,看著傻子光春驕傲地騎在父親背上,他像一個真正的騎兵,手執馬鞭,身體直立,策馬向前飛奔。他看見騎兵和馬融為一體,漸漸消失在香椿樹街的夜色中,就像他夢想過的騎兵和馬消失在草原上。   左林哭了。左林一哭他的膝蓋也跟著哭了,膝蓋一哭左林就哭得更傷心了。在極度的虛弱和疼痛中他再次看見了馬,馬從鐵路上下來,不止一匹馬,是一群馬向他馳騁而來。群馬穿越黑暗的雨中的城市,無數馬蹄發出驚雷似的巨響,他依稀聞見細雨中充滿了青草和馬的氣味,整條街道回蕩著馬的嘶鳴聲。后來他感到馬群來到了他身邊,他感覺到誰的手,不知道是誰的手,把他扶到了馬背上,他騎上了一匹真正的白色的頓河馬,他騎在馬上,像一支箭射向黑暗的夜空。   +10我喜歡

文|無用     幾場小雨過后,空氣中摻雜著桂花的香氣,飄在聊城的各個角落。尤其是早上,天然的植物散發的香氣、泥土的氣息,讓你不自覺的停下腳步,享受自然之美。     聊城雖小,但五臟俱全,曾幾度被評為衛生城市和葫煙省幸福感最高的城市。林楠在大二的時候,聽當地的一位同學說過,葫煙省之所以取這個名字,是由于這座城市在地圖上的形狀像葫蘆一樣,而且這個省的煙草公司挺出名。每當想起這位同學的話,林楠總會忍不住去想,這個“葫蘆”的“頸部”在哪里?她始終沒有開口問,也未曾去查證。     城市街道兩邊的樹木四季長春,反而讓你不易察覺秋天的腳步,不過,初秋會用它的寒冷提醒著我們——它的到來。林楠坐在29路公交汽車上,抬頭向外望去,目光所及之處,黯淡無光,或許和今天陰沉的天氣有關,她看著將聊城分為南北兩個區的護城河,灰色的河水冷冷清清的躺在那里,像是熟睡的嬰兒,又像是憂郁的少女,窄窄的河面上什么都沒有。   公交車拐了個彎,站著的人的身體在晃蕩,像極了晾曬的衣物。林楠心里想著:“還有兩站就要下車了。”路上的行人不多,騎電動車的倒是不少,路邊的樹木茂盛無比,道路上的矮冬青被修建的整整齊齊,似乎是一位剛理過發的俊男,在那里炫耀他的發型一樣,單單看這些景象,你可能以為春天來了呢!    林楠下車之后朝一所中學走去,它是一所公立學校,簡稱聊城一中,校區附近綠化率高,道路寬闊,來往的車輛不多,重要的是,此處安靜,不在鬧區。林楠的手機震動了一下,她掏出手機,看見實習群里通知:“在思政樓三樓東邊集合。”她像找到了獵物一樣,看了看方向,快步向前走去。校園里空蕩蕩的,林楠聽見自己的腳步聲、風聲還有遠處的讀書聲,她覺得自己似乎是一名遲到的學生一樣,既緊張又焦急。  她三步并兩步跨上臺階,快步走到了三樓東頭,看見五六個女生站在一起,她走上前,問道;“你們是來實習的嗎?”有個女生扎著高高的馬尾,化著淡妝,厚厚的嘴唇上涂著深色的口紅,特別扎眼,容易讓人想起烤腸。她點點頭,閃閃的耳墜也跟著晃了晃,問道:“你是?”  “我也是來實習的。”林楠回答著。  對方輕輕的“喔”了一聲,便不再說什么。  林楠靠在墻上,偷偷的用余光打量這幾個人,他們似乎都不認識彼此,有的人在互加微信,有的則默默的站在一邊,還有的低著頭玩著手機。林楠左手邊穿著牛仔外套黑色褲子的女生,很是活躍,不停的說著這個學校的附近有什么,如同驚起的小鳥一樣聒噪,橢圓形的金色邊的眼鏡架在她塌塌的鼻子上,怎么看都不舒服,好像隨時都會掉一樣。  過了十來分鐘,學校的鈴聲響了幾下,學生的叫聲像沖出了鎖妖塔的魔王的歡呼聲一樣,在學校的天空上盤旋,肆意且張狂。樓道的孩子跑出跑進,跟孫悟空用猴毛變出的小猴子一樣身手敏捷,林楠在學生的臉上看到了無憂的笑容,仿佛看到了童年的自己。來來往往的學生和教師,不停的用詢問的目光打量著這些人,似乎在問:“你們是誰?來這里干什么?”   “這個學校的旁邊有個專科學校,我去過,以后可以去那里面吃飯。”塌鼻女說著。  其他人說:“這樣啊,那就不用擔心吃飯的問題了。”  塌鼻女用食指推了推眼鏡接著說:“我們擔心的應該是住宿,其實這個地方離我們學校近,我可不想住校。”她說完話,左手按亮手機屏幕,似乎在看時間。 “說的是,我也不想住校。”周圍人附和著。  在聽塌鼻女她們閑聊的時候,林楠看見一個女生似乎要加所有人的微信,她身材修長,鴨梨臉,最讓人羨慕的是有著一頭金黃的波浪卷,單看背影有點像外國姑娘。林楠看著她走到自己面前。  “我能加你微信嗎?”她說。  林楠點點頭,看著她這張精致的臉。“眼睛要是大些,弄個雙眼皮,那就完美了。”林楠想。 沒過多久,林楠的左前方有個扎著丸子頭的女生大聲說:“走吧,校長說去教務處。”大家都停止了討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便急忙的追隨扎著丸子頭姑娘的腳步。  教務處有學生教室那么大,中間擺了一張長桌,四周放著凳子,靠墻也有桌子,上面放著書,本子還有卷子等。林楠聽著一個自稱是校長的人在講話,“學校有宿舍,給你們準備好了涼席,毛巾,盆,水壺……”  林楠站在后面,聽見另外一個聲音說要面對面建一個群,她一邊忙著加群,一邊尋找是誰說要建的群,“4個8”,那個聲音接著響起。“哦,是這個老師。”林楠想著。只見這位老師年紀不大,瘦高個,穿著黑衣服戴著金色邊的眼鏡,斯斯文文的。 “誰叫木南?”穿著黑衣服的老師朝人群喊了一聲。  林楠看著他舉起了手,還不清楚發生了什么情況,只知道呆呆地看著他。 那個老師看了看林楠,笑了起來說:“你就是咱們實習群群主,比我還先進群。”  林楠不好意思的笑著,不停的擺著雙手說:“我不是,我不是,手點快了。” 校長也笑著,說:“這是趙老師,你們都加剛才趙老師建的群吧,在群里改一下備注,以后有事在這里面通知。” “好,好。”大家附和著。 林楠正在盡力聽清校長說話的內容,但經過幾番努力,只模模糊糊的聽見校長說到簽到表的事,幾個女生把校長圍在中間,如同粉絲遇上明星的場面。林楠向后退了退,看著剛建的群。    “你家是哪里的?”林楠聽到有人在她旁邊問,她抬起頭,看見是趙老師,她看著趙老師似乎在等待她的回答,她想了下,答道:“烏陽”,便低下頭。  “下午語文課,你來上吧!”趙老師接著問。  林楠驚訝的看著趙老師,笑了起來,緊張的揮著手說:“不行不行,我沒教過七年級,還是聽你先講吧!”  趙老師笑了笑,沒說好,也沒說不好,林楠緊張的看著他,腦子一片空白,明明離他很近,卻看不清他的容貌,似乎自己與趙老師之間隔層層迷霧,林楠感到哪里不對勁,但沒時間讓她細想。她感到有人推了推她的手臂,她回頭看見是剛剛加了她微信的姑娘,姑娘說:“你還沒簽字吧!”并遞給了林楠一張表,林楠說自己沒帶筆,她長長的睫毛動了兩下,從口袋掏出筆遞過來,林楠看見她左手食指的關節上,有一個月牙一樣的痕跡,便抬頭疑惑的看了看她,林楠接過筆,簽上字,把表遞給她,她伸出右手接過就轉身離開了。林楠沒有想到,緣分就在這一刻悄無聲息的開始了,無論結局如何,她都沒有選擇的權利。  林楠回頭朝教室掃了一圈,趙老師不知道什么時候走了,教學樓安靜下來了,連學生的說話聲也聽不見了。  林楠回過神,開始慢慢的打量校長,他中等身高,圓潤的臉上有著一對濃眉,厚實的嘴唇不停的在上下運動著,嘴唇上的胡子時不時地加以配合,一身樸素的衣服套在他壯實的身體上,簡單而又得體。  “下午三點在這集合,到時候給你們介紹各自的指導老師,現在先回去吧!”校長背靠在抵著著窗戶的桌子上,看著實習學生說道。 “好。”  “好。”幾個女生附和著。  林楠從教務處出來,看見教室的學生在上自習,她邊跟上前面的女生的腳步,邊想:“為什么剛剛趙老師讓我下午講課?”  林楠低著頭,仿佛怕踩死螞蟻一樣地盯著地面,不知道是什么時候養成的壞習慣,在思考問題的時候,她總會習慣的低著頭。  她迷糊的記得自己跟著那群姑娘走出一中校門,坐上了公交車,回到了學校,走在校園路上,聞到了桂花香,她感到風把桂花的香氣吹到她的跟前,她貪婪的吸著氣,像一個餓了的嬰兒嘗到了解饞的糖果一樣。 走到宿舍樓下,她手上提著的米飯前晃晃后晃晃,左肩膀上的包帶總是往下滑,她的左手不得不捏著包帶,當她快到宿舍門口的時候,她突然明白了,她心里想到:“啊!不會吧!難道他是我的指導老師?他那會兒做主讓我上他的課,應該就是知道我是他的實習學生啊,唉呀!就是這樣,就是這樣,我咋那么笨,現在才反應過來。”,她加快了腳步,像發現了新大陸似的,同時她的心里也有了顧慮,她想到:“我上午沒咋搭理他,他會不會生氣?完了完了,誰知道他是我指導老師,下午見面真尷尬啊!”,她越這樣想,越激動,越激動走的越快,她覺得五樓怎么也爬不完,若不是腿短,估計她想一步登上四五個階梯。    林楠本來還想睡一會午覺,可她怎么也睡不著,今天上午的事情像倒帶似的不斷的循環播放,等待的時間,一分一秒,她覺得時間變老了似的,每一步走的異常遲緩。“算了,不睡了!”她掀開被子,爬下床,走在鏡子面前,梳妝打扮。貼在陽臺墻上的鏡子,因光線充足,贏得了主人們的歡心。林楠端詳鏡子中的自己,圓潤的臉蛋白里透紅,高高的鼻梁,鼻尖像缺了一角的十字架,腫腫的上眼皮使那雙大眼睛失去了有神的光彩,若在上眼皮上擦點粉紅的眼影,別人還以為是剛剛哭過的呢。在這張圓臉上,林楠最滿意她的嘴唇,小而有型,  上嘴唇比下嘴唇要薄一些,要是不涂上口紅,嘴唇的顏色淡了些,顯得沒有精神,涂上口紅,便是櫻桃小嘴。林楠在鏡子面前扒拉半天,什么也沒弄,像是在欣賞自己,又像是陷入了沉思,靜靜地等待時間過去。    三點一過,教務處來了許多老師,只有兩個男老師,其中之一還是主任,主任開門見山的為實習學生介紹指導老師,像領獎狀一樣,指導老師把實習學生一個接一個的領走了,只是老師們的臉上少了些領獎的開心。一直到最后,林楠才聽到自己的名字。   “上午的趙老師,你見過了吧?”主任屁股靠在桌子上,看著林楠說。 林楠看著他的眼睛,點了點頭。  主任接著說:“他就是你的指導老師,你去找他吧!在二樓東邊七年級備課室辦公室里面。”  林楠的猜想是正確的,她像個提前偷看了答案的孩子一樣,當別人告訴她試卷上的分數的時候,還是有些緊張,知道了成績之后,她又覺得應當如此,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林楠慢慢的走到二樓東邊的七年級備課室,她在門口徘徊,心里在想:“別人的指導老師都領走了他們,為什么趙老師不來領我,是不是覺得我上午不搭理他?唉呀,真是的,早知道就跟他多說幾句就好了,唉,進去吧!”  林楠推開門,說自己是來找趙老師的,有位漂亮的個子高高的女老師說:“這就是趙老師的辦公桌。”  辦公室再次安靜下來了,林楠不喜歡這么壓抑的氣氛,便出了辦公室,在樓梯口附近徘徊。  “他應該上課去了。”林楠用右手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嘀咕道:“剛才忘記問問了。”  她想起來有他的微信,便拿出手機找到趙老師的微信,“哈!果然有電話號碼。”她開心的笑著。  林楠猶豫了一下,“如果他上課去了,現在打電話他方便接嗎?如果不打電話,萬一他不在上課呢?”,她在心里衡量了一下,還是決定撥通電話。  電話沒響兩聲就接通了。  林楠著急的說:“你好!請問是趙老師嗎?”  “是。” “呃,老師,我是你的實習學生,主任讓我來找你的。” “哦哦,好,你在辦公室等我好吧,我下課了就去找你。” “好好好。”  掛了電話,林楠的心情無比舒暢,內心的興奮也不知從何而起。她站在靠樓梯口的窗戶前,從這里正好可以看見操場上的學生,他們在跟著老師的節奏做著廣播體操,兩旁的樹木跟林楠一樣靜靜的看著他們。   “下課時間到了,老師您幸苦了!”,一陣鈴聲想過,校園像沸騰翻滾的開水一樣,林楠站在辦公室門口東看看西看看,當趙老師模模糊糊的身影出現在她的視野范圍時,她看見陽光爬到了走廊上。  趙老師笑著點點頭,領著林楠走進辦公室,指了指凳子說:“坐吧,你以后就可以坐在這里。”  林楠笑了笑,在那張深紅色的凳子上坐了下來,她想說些什么,卻又不知道說什么。  “這有學生寫的作文和周記,你沒事就改改,也不著急,下周之前改完就行了。”  林楠看了看桌子上左右兩摞作業本,接過趙老師遞過來的紅筆,裝模作樣的忙碌起來,她們的辦公桌抵著靠窗戶的墻上,窗外的樹葉探頭探腦的盯著窗內的世界,微風拂過,林楠耳邊的散發飄落下來。      初秋的黃昏總是美的,樹枝上的葉子欲落未落,搖搖欲墜的樣子總讓人為它擔心,地面上排滿了碩大的黃樹葉,人的腳踩上,會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音。烏云把太陽遮住了,既看不到溫暖耀眼的光線,又看不見美得無法言語的晚霞,這樣的天氣,陰沉沉的,唯有兩邊樹叢中夾雜的桂花,奇香無比,黃色的小骨朵在樹枝上排列開來,遠看,像一棵點綴有黃色禮物盒的圣誕樹,靠近看,你會被它的香氣所吸引。  林楠還沒走出校門口,手機響了一下,她以為是趙老師有事找她,便趕緊打開手機,發現原來是那個加了自己微信的女生發了一條消息:“你有朋友一起回學校嗎?”  林楠失望并毫不客氣地回復道:“沒有,但是我知道路。”  “你在校門口等著我,別走啊,我馬上就下去了。”對方回復道。   林楠其實不太愿意等那個女生,但是又想到人家很熱情,自己又不能很過分便答應了她。   沒過幾分鐘,林楠便看見那個女生一路小跑的向她招手,“長得這么好看,怎么跑起來這么不淑女。”林楠心里想著,有些尷尬的也朝她揮揮手。   “沒等很久吧?”她大口喘著氣的停在林楠面前,胸口上下起伏的說道。   “沒有,我也才到。”林楠笑著說。   “哎呀,累死我了,我們走吧,你看你一個人回去多不安全,以后我們一起回去吧!”   林楠撓撓頭,違心地說,“呃...好啊!我叫林楠,你貴姓?”   “我叫王小秋,以后叫我小秋好了。”   林楠就這樣和王小秋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度過了回學校路上的時光。林楠發現小秋的話很多,有時候自己說一句話,她有十句在那等著,林楠覺得這樣也好,“有個伴總是好的,至少在別人看來不是很孤獨,也不是很孤僻。”她是這樣想的。不過,幾個月后的她是多么后悔認識王小秋呀!   接下來的幾天,林楠準時到達辦公室,作文和周記改完了,她就把學校借的小說帶過去看,中午的時候,便和小秋一起吃飯,日子倒也過得悠閑自在。在這個陌生的環境下,小秋和林楠逐漸越來越親密,小秋是本地人,她的男朋友在上海上班,他們相識是因為一款叫做“抖音”的軟件,小秋當時幸福滿滿的告訴林楠說:“你知道嗎,我沒事喜歡看抖音,那天,我看我男朋友的視頻,我心里想好帥好可愛啊,就留下了自己的微信,沒想到幾天之后,我男朋友就加我了,之后他就是我的男朋友了。”說完,她癡癡地笑。   林楠不相信的問道:“就只有你留了聯系方式嗎?”   “不是啊,還有其他人啊,你都不知道,我當時也問了我男朋友這個問題,他說他當時就想加我的微信,哎,你說我們是不是很有緣分?”   “的確有緣分,這樣都能在一起。”林楠盡管心里不相信,但是嘴上還是順著同伴的意思說。   “我跟你說啊,有時候緣分到了,你怎么都擋不住,你都不知道,我感覺自己跟做夢似的,就有了帥帥的男朋友,他對我可好了,經常給我買我喜歡吃的東西,每天晚上都要跟我打電話。”   林楠受不了熱戀期小秋的嘮叨,所以在那之后,林楠很少在她面前挑起關于愛情的話題。午餐后,林楠喜歡趴在辦公室的桌子上,盡可能的午休一會,但是辦公室的門像個調皮的孩子一樣,不停地“吱呀吱呀”的叫,這幾天趙老師有些忙,林楠便幫著看著學生午休,一開始學生覺得林楠是個弱不經風的小姑娘,便肆無忌憚的在課堂上午休上說個不停,后來,林楠讓他們班委記名字,處罰不守規矩的學生才得以安寧,每當這個時候,林楠才明白,為什么自己上學的時候,老師總會板著一張臉。   時間就這樣快速的滑走了,悠閑自在的生活總會讓人流連忘返,林楠喜歡這樣的生活,喝喝茶、看看學生、讀讀小說,悠哉悠哉,無欲無求。平靜的的日子總有打破的一天,到了第二周,林楠發現趙老師經常在辦公室,他在辦公室林楠就很拘謹,林楠自己也說不清緣由。她把這種心情告訴了小秋,小秋說:“有什么拘謹、不好意思的,他坐那都沒事,你能干啥?”  林楠想了想她說的也對,便也不再好意思提這個問題了,小秋還是照樣沒完沒了的叨叨她和她男朋友的事。周二午餐的時候,小秋眉開眼笑的說:“我不用代課了,來新老師了,而且沒課的時候我也不用來。”說完,小秋喝了口檸檬水,她嘴上的口紅顏色淡了許多。 “哎呀,那挺好,你也不用上早晚自習了,也不用備課了。”林楠替小秋開心的分析道。  她用勺子將一塊土豆分兩半,說:“更重要的是,我可以在沒課的時候去看我男朋友,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開心。”  “你說的對哈!這么想,你就更美了。”我笑著說。 “幸虧找了關系,分到這個學校實習,要不然還得去鄉下,搬著行李,去鄉下的話,坐車去看我男朋友就更麻煩了。”  林楠看著對面的小秋,驚訝地問道:“你是找關系分到這的?” 小秋抬起頭看著林楠,笑了笑說:“是啊,咱們學校實習,家是本地的學生都分到離家近的,我家是鄉下的,但是我不想去鄉下,就托了關系,要不然你以為呢?”  林楠想了想她說的話,的確合乎情理,便也不再說什么,不知道為什么,剛剛還替小秋開心的心情如同飄過的秋風一樣,一掃而過。  午休的時候,林楠睡不著,便打開小說看,不知道趙老師什么時候走過來的,他伸出一張手,捏著書的左半部分,看了看書名。  “《人面桃花》,格非。”他眼睛盯著書皮,讀著。  “看書是好事,但是不能看亂七八糟的書,你以后看的書都要讓我知道。”他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看著林楠說。  林楠被逗樂了,說道:“你管你們班的學生就行了。”說完,林楠又后悔了,似乎是在指責老師不該管她,又覺得自己說的話有些過頭了,無奈之下,她就只知道笑。  趙老師也沒說什么,也在笑,林楠不知道趙老師心里怎么想的,但是她又不知道如何去解釋,思來想去,竟無心看書,一直到放學,林楠也未開口向老師解釋。   在小秋宣布自己不再代課的第二天,她就不去學校了,林楠又恢復了一個人的生活,難得的安靜,使林楠覺得如同困得眼皮打架的學生終于等到下課鈴聲一樣的輕松。習慣了孤獨,所以她覺得熱鬧會顯得很刺耳,早晚走在路上,她都會塞上耳機,有時候是為了聽音樂,更多時刻是覺得應該聽音樂。 隨著和趙老師的不斷交流中,林楠發現她的指導老師,是一位幽默風趣的人。有次林楠用電壺燒了水,水開了沒接,趙老師一聲不吭的拿過來,要給林楠添水,林楠不好意思地說:“怎么能讓老師你給我倒水呢?”  趙老師笑著說:“沒事沒事,你記得我的好就行了,下次你回家,把你家的土特產帶點過來,就當是賄賂賄賂我。”  林楠沒忍住的笑了,回答著“好好好”,她的腦袋不能夠迅速地找到更好的臺詞了。 趙老師除了幽默,在管理學生方面也讓林楠佩服。有次下午下課時間,有兩個學生打架被他叫到了辦公室,他問怎么回事,兩位學生都說對方先動的手,趙老師做出生氣的樣子說:“先反思自己錯在了哪里?”兩位學生就開始各承認各的錯誤,不再爭執。事后,趙老師得意地說:“我們班學生犯了事,要是張口說別人的不是,我眼睛一瞪,他們就不敢說了。”之后林楠親自試了試,他的方法的確有效。  小秋有時候會跟林楠聊天,除了照常說她男朋友的事之外,她還開始勸說林楠沒事的時候,不用去學校,林楠不知道為何她開始關心這個,倒也沒放在心上。其實,小秋沒說這個事之前,林楠無所顧慮的去實習學校,倒也蠻開心,自從小秋力勸林楠不用如此勤奮之后,林楠心里覺得,如果還向往常準時去準點回的話,小秋會不會覺得自己不夠意思,可是若是遵從了小秋的意見,林楠心里倒有些不愿意,在實習學校,林楠覺得每天都很充實,她看了三本小說,也不覺得無聊了,她分析了自己開心的原因,可能是在實習學校,她還能看幾本書,而且趙老師的信任讓她感到自己是個有用的人,她開始喜歡這個地方,教師們的隨和、領導的信任、無憂無慮的日子,是的,林楠想:“我開始喜歡在這里的每一天。” 林楠跟小秋說:“我現在早上五點多就醒了,睡不著了,去實習學校讓我覺得很開心、很充實,你要讓我不去吧,我覺得沒事干,我又不考研,你說對吧?”  小秋的回答讓林楠她覺得是個善解人意的人,她說:“也是,每天有目的,知道要干什么,也是一種好日子。”  后來,林楠才從小秋的嘴里知道,原來小秋勸自己不要太勤快是好意,背后的原因是:同行的幾個實習生有想爭取優秀實習生的,而自己的“勤快”在她們眼中就變成了跟她們搶蛋糕的人,無意中得罪了“同行”。林楠想到這里,心里就更加感激趙老師了,因為每次人家問,你怎么天天來?我都有充足的理由告訴他們,我的指導老師給我規定了時間,早八晚六,他們立刻就會顯現出同情的表情。  林楠白天都會呆在辦公室,早上陽光慢慢地爬向她的辦公桌,躲在她凳子的后面,下午又像退潮般慢慢的離開,她想自己在看日落的時候,“小王子”也會坐在某個地方看日落,便覺得日落不顯得那么凄涼。林楠和老師們混熟后,有的老師就會讓林楠幫忙改作業,雖然她心里十分不愿意,但也沒拒絕。  這天,林楠搬過來一摞作文本,正在那里絞盡腦汁的想著批語。  “你不是改過作文了?”趙老師從林楠背后走過來問。  林楠抬頭看著趙老師回答道:“不是我們班的,是七八班的,那個老師讓我幫他改改。” 趙老師坐在凳子上,說:“這不行哈,你是我的實習學生,其他人不能使喚你。” 林楠聽到老師這樣說,開心的笑著說:“我也不好意思拒絕,再說那個老師還幫過我呢!” “也是,不過不能有下次。要是哪個老師讓你幫忙,你就讓她先跟我說。”  林楠笑著點點頭,她已經沒有心思再批改作文了,等趙老師一離開,林楠就把剛才趙老師說的話,發到舍友群里面,看到舍友們發的羨慕的表情包,林楠覺得此刻她的心情用開心到爆炸來形容都不為過。 有時候別人無意中說的一句話或幾個字,總會在另一個人心里掀起狂風暴雨。        九月的最后一周,小秋從上海回來了,她什么也沒有說,林楠什么也沒有問。像往常一樣,她們一起去實習學校,一起去吃飯,雖然看似很親密,但是林楠覺得自己和小秋只不過是在黑夜里半路結伴而行的路人而已,所以小秋說什么林楠也聽著,小秋不說話,她也不問。  那天午餐的時候,小秋像往常一樣拉著林楠,去吃她愛吃的楊國福,餐廳的二樓悶熱無比,似乎是一所不透氣的房子一樣,林楠的眼鏡上爬上了一層白色的蒸汽,小秋很細心的遞上了紙巾。她們在餐廳的中間坐了下來,等待著叫號。  小秋瞇著眼看著右邊,說:“你看右邊那家黃燜雞米飯沒有?”  林楠順著她說的方向看過去,笑著回答道:“恐怕你不只是想讓我看黃燜雞吧!”  小秋依舊看著那個方向,笑著說:“幾天不見,你變聰明了,你是不是知道他們兩的事?”  林楠疑惑的看著小秋說:“什么事?不就是一起吃個飯嗎?我還跟我老師一起吃過飯呢。”  “你知道不知道他們經常一起吃飯,你可能還不知道他們中秋節一起回的家呢。”   “你說什么?一起回家?”林楠呆呆的看著前面的兩個人,穿著白色襯衫的塌鼻女和對面的男老師始終有說有笑的。  “你看你太不合群了,大家都知道了,我今天免費給你爆點料吧,那個男的去年來到這個學校,跟塌鼻女的指導老師一個辦公室,巧的是他倆家是一個地方的,而且我估計啊,快走到一起了。”小秋收回目光,玩著手機說。 林楠忍不住問:“你們怎么知道的?”  小秋看著林楠笑著說:“塌鼻女自己說的,一開始她每天念叨那個男的如何幫她,后來我們開他們的玩笑,沒想到他們真有那個意思。”  “可是,這才半個月,真迅速啊!”  “我早就說了,緣分來了,你擋都擋不住,你現在知道了吧,就像我和我男朋友........”  林楠知道小秋的毛病又犯了,便拿起手機裝模作樣起來。奇怪的是,這次小秋叨叨的時間并不長,在聽到窗口叫到自己的號的時候,小秋殷勤的把林楠的一份也給端來了,對于突來的舉動,林楠心里很受感動,并對自己剛才沒有認真聽小秋說話而感到抱歉。 “林楠,其實今天我有事跟你說,這件事我不想其他人知道。”小秋突然很嚴肅的說。  林楠把臉從碗里抬起來,看著小秋的臉,疑惑的說:“你有事你說吧,我保證我不告訴別人。”林楠也不知道小秋是否想要她的保證,只不過作為傾聽者,她覺得應該這樣。  小秋似乎猶豫了一下,她用筷子夾著小魚丸,放進左手拿著的勺子里,緩緩地說:“我這個月的大姨媽還沒有來。”  “有時候晚來幾天也是很正常的啊!”林楠感覺到小秋的眼睛在盯著自己,似乎在觀看臉上的表情。 “可是這都過了半個月了,還是沒動靜。”小秋焦急地說。  “要不去醫院看看。”林楠試探性的問著。  “你知道的,我害怕的就是這個,我男朋友說陪我去,我也不敢去。”  “那你自己測了嗎?”  小秋沉默了一會,回答說:“測了。”  “看你的樣子,應該是沒事吧!”林楠笑著說。  “林楠,我懷孕了。”小秋輕輕的說,還有一聲嘆息。  聽到小秋說的話,林楠驚訝的看著小秋,看了看她那被餐桌擋住的肚子又看了看她的臉,林楠焦急得問:“那怎么辦,現在咱們都在實習,試紙會不會有問題?”  “林楠,一開始我也是懷疑試紙有問題,可是我測了好幾次了,真的是懷孕了,我也不知道怎么辦,不敢告訴家里,也不敢告訴其他人,這幾天憋得慌,只好跟你說說。”  “你男朋友怎么說?” 小秋聽到林楠的問題,無奈地笑了笑說:“他說打掉。”  “那你....你怎么打算?”  林楠感到這次的午餐很漫長,就像碗里面的面條一樣長。  回來的路上,小秋很少說話,林楠沒話找話說了兩句,在陽光的沐浴,兩人手挽著手,四周的桂花依舊散發著讓人無可抵擋的香氣。林楠看見了她手上的月牙痕跡,便問道:“你左手上怎么會有一個月牙痕跡?” 小秋抬起手,看了看說道:“小時候,家里為了躲計劃生育,不得不將我和弟弟分開,弟弟不愿意分開,就咬著我的手不讓我走。”  “當時很疼吧?”  “其實,我都記不得了,這還是我媽媽告訴我的。”  “看來你弟弟很黏你啊,多好。”  “小時候是這樣,現在我和他很少聊天。”  “喔喔”林楠輕聲回答著,她害怕聊下去會讓小秋更傷心,便什么也不說了。  她們倚在乒乓球臺上,背對著太陽的聊著家常,離球臺一千米左右,有一尊雕像威武的站在那里,周圍還有一群打掃衛生的嘰嘰喳喳的學生。  鈴聲響起,林楠提出要送小秋上樓,小秋像看穿了林楠的心思似的,說:“不用那么小心,上個樓梯我還是可以的。”林楠笑著點點頭,看著小秋慢慢消失在樓梯口。 九月底過去了,十月悄無聲息的走來,還帶來了一位冷冰冰的小妹妹,它一不高興就刮冷風。十月七天假林楠沒有回家,趙老師問她你不想家嗎,林楠說:“不想”,趙老師追問你不想你的爸爸媽媽嗎,林楠依舊說:“不想”,趙老師問她為什么不想父母呢,林楠說道:“小的時候,見面少,慢慢就適應了。”趙老師就不再說什么了。  林楠始終不太習慣和趙老師一起工作,說不清什么原因,尤其是不敢直視趙老師的眼睛,每次趙老師看著她,她都有些慌張尷尬,像是懷疑自己沒穿衣服一樣,但是有時候她在辦公室,趙老師若不在,她就一直盯著門口,期盼下一次推開門的就是趙老師。林楠本想跟小秋說說這種感覺,但是一想到塌鼻女的事,林楠就決定閉口不談。        這周本來安排好了時間和小秋一起去醫院的,但是九月三十號,小秋又回到上海了,她說:“林楠,我男朋友帶我去醫院。”  林楠只好回她:“有事在跟我聯系吧!”  林楠在超市買了一包龍須面、面包、水果等,為七天長假屯些糧食。走在校園里,沿路有拉著行李箱快步向校門口走去的,也有情侶漫步的,還有背著書包去圖書館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地。林楠提著沉重的袋子,往往在這個時候,林楠覺得自己需要一個男朋友,走到宿舍樓下,她看見一棵茂盛的桂花樹,便偷偷的折了幾支放在袋子里,像賊似的跑回了宿舍。  宿舍空無一人,似乎國慶七天假就應該回家一樣,林楠掏出她折的桂花,插在桌子與桌子之間的縫隙里,一股香氣襲來。她拍張照片發了朋友圈,坐在那看著黃色的小花,聽著衛生間流水的聲音,窗外的風聲,想起了她看的小說《望春風》里面的一句話:  我朝東邊望了望。  我朝南邊望了望。 我朝西邊望了望。  我朝北邊望了望。  只有春風在那里吹著。  林楠想了想,這句話似乎是寫給現在的自己。  林楠閑的無聊,站在體重秤上稱了稱體重,又跑在鏡子面前站著,她看鏡子中自己的笑是否得體,她側著身,看著自己的小蠻腰,她嘟嚕著:“我也想有個對象,也想有人抱抱我,哎!”沒有人回答她,只有秋風在呼嘯,只有桂花在散發著體香。 七月三號早上八點左右,林楠還躺在床上,她感到腿肚上放松的肌肉軟綿無力的趴在床上,手臂麻麻的刺痛感使她翻了個身,她想著就這樣躺著真好。小秋的電話在這個時候打過來,林楠被手機的光刺得瞇起了眼睛,她接通了電話,按了免提,把手機放在胸口的被子上。  “喂,林楠,你是不是還在睡覺的?”  “知我者,小秋也。”林楠調皮的回答者。  “我的檢查結果出來了,你知道嗎,我真的懷孕了,而且醫生說,我的身體不好,如果第一胎就打掉的話,以后可能容易流產。”小秋的聲音聽上去毫無生氣。  “啊,那怎么辦?”林楠聽到后,睡意全無。  “我也不知道”  “小秋,這可是大事,你必須告訴你的父母。”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嘆息,接著小秋的聲音慢慢傳來:“我也知道該告訴他們,但是不知道如何開口。”  “你男朋友那邊告訴家長了嗎?”  “沒有,他說他現在還年輕,不想結婚,讓我打掉。”  “事情發生了,你就不要猶豫了,告訴你爸媽吧,讓他們早點有心理準備。”  林楠聽到電話那頭有抽泣的聲音,“小秋,難受的話別憋著,哭出來好些。”林楠慢慢的說。  小秋像是得到了特權似的,放聲哭了出來,林楠屏住呼吸,屋內的安靜讓她更加感到壓抑。她最受不了的就是女生的眼淚還有哭聲,電話那頭慢慢的安靜下來了,“我不敢說,我不知道怎么張開嘴,說自己懷孕了,這幾個字,而且他也不想娶我,我現在才知道他不想和我結婚,你說我該怎么辦啊?”小秋帶著哭腔說著。  林楠不停地安慰著小秋,也不知道聊了多久才掛的電話,林楠慢騰騰的起身,披了件外套,坐在桌子前,那幾支桂花依舊散發著香味,黃色的桂花變成了深黃色,像是一夜之間經歷了許多事,憔悴了不少,有些小花掉在了桌子上,靜靜地躺在那里。  七天長假過后,林楠早早地到了實習學校,走進辦公室,她看見趙老師在低著頭備課,趙老師看見林楠,又看了看時間,笑著說:“來的挺早,下次來這么早我就要批評你了。”  林楠笑著回答道:“來得早,還要批評,哎”,隨后做出一副無奈的表情。  “趙老師,你看你實習生多勤快,我也想要一個實習生。”辦公桌靠在門口的萬老師笑著說道。  沒等人回答,萬老師又向林楠問道:“你們這次來了多少個實習生,有沒有教生物的?” 林楠說:“總共十二個吧,教什么的都有。” 萬老師拿起水杯走向飲水機說:“那也不少啊,怎么不給我分一個?”  這時候,趙老師看著萬老師打趣道:“你要是找個對象,我就去跟校長要一個。”  林楠在旁邊笑的花枝招展的,她聽見自己手機響了,打開一看,是小秋的電話,便出了辦公室。  “喂,小秋”。林楠清了清嗓子說。 “林楠....”小秋還沒說什么,便哭開了,林楠也沒有打擾,站在那里聽著小秋像小孩子一樣的哭泣聲。  小秋安靜下來了,拖著重重的鼻音說:“我剛打完胎,那個賤人就跟我分手。”,小秋低聲抽泣著。   “那......”林楠猶猶豫豫的還沒說出口,小秋的聲音就傳來。   “現在跟我分手,哪有那么容易,他在酒店給我續了五天的房錢,就這樣跑了,我不會放過他的。”小秋憤恨的聲音又轉向哀求,“林楠,我這幾天回不去,你幫我去校長那批張假條好嗎?我現在給校長打電話的。我現在什么都沒有了,不能再丟了學位證。”  林楠看著被風吹在半空中的塑料袋,回答道:“好。”  林楠憂心忡忡的回到了辦公室,倒上茶,打開小說,沒看兩頁,看到小秋發來的消息:已給校長打過電話了,你現在去吧!  林楠拿起手機,爬上四樓,來到了校長辦公室門口,猶豫了幾秒,她敲了敲門,走了進去,校長從一堆的文件中抬起頭,又低下頭寫著什么。  林楠說:“校長,我是來幫王小秋開請假條的。”  校長坐在旋轉椅上,頭也不抬的說聲:“好”,便什么也沒說。 “讓她好好休息。”,校長伸出圓潤的手,遞給林楠一張假條,說著。  “好”,林楠拿著假條,退出了辦公室。 上午最后一節課快下課的時候,趙老師從外面走過來,坐在林楠旁邊,說著:“中午等我喊你吃飯,不準提前跑了,要不然我生氣了。”  林楠驚訝的看著趙老師,還沒等她說什么,趙老師就走開了。  林楠既緊張又激動,她掏出背包里的小鏡子,看了看鏡子中的自己,妝容還算得體,她掏出口紅,輕輕地擦在嘴唇上,又害怕趙老師隨時推門進來,她又立即端坐在桌子前,把鏡子塞進了外套口袋里。林楠坐在凳子上,幻想吃飯時候的各種情景,她眼睛看著書,嘴角不時的上揚。  “下課時間到了,老師您幸苦了!”,下課的鈴聲響起,林楠看著辦公室的門,木門被老師們推來推去,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趙老師咋還不來,他是不是開玩笑的?”,林楠心里想著。林楠低著頭打開趙老師的微信,想發什么卻又沒發,她看見有人走到了她的旁邊,她以為是趙老師,笑著抬起頭,發現原來是一位女學生,女學生也不看林楠,拿起趙老師的水杯就喝水,林楠看著女學生,心里猶豫要不要阻止她,還沒等林楠決定好,女學生喝完水就跑了。 過了一會,樓道學生的聲音少了許多,趙老師推開辦公室的門進來,說:“走,咱們吃飯去。”  林楠乖乖的跟著他下樓,走到樓下趙老師問:“你平時去哪吃飯?” “旁邊專科學校的餐廳。”  趙老師點點頭,說:“這周圍也沒飯館,學校的飯不好吃,我們就去你常去的地方吧,你吃什么我吃什么。”  林楠笑著說:“你可有什么忌口的?”  “除了不吃太辣的,其他都行,你在這等會,我去把車開來。”  林楠站在樹下面,感到今天的陽光無比溫柔,她看見趙老師開著一輛白色的轎車慢慢向她開過來,她帶開車門,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說:“這么近,還要開車嗎?”  趙老師看著前方說:“不近啊,主要是不想走,今天這么大太陽。”  林楠癡癡地笑著,她想起來有位女生用他水杯喝水的事,猶豫要不要告訴他,但是短暫的安靜讓林楠決定說出來,她偏著頭看著趙老師說:“老師,你有潔癖嗎?”  “沒有吧,你問這干嘛?” “剛才我看見有位小姑娘用你的水杯喝水。”  趙老師笑了笑,說:“那是我女兒,你一說小姑娘我就知道是她。”  林楠尷尬的笑著:“幸虧當時我沒有阻止她。”  趙老師聽到林楠的話,笑得更歡了。 自從那次一起吃飯后,趙老師經常拉著林楠和他一起吃飯,他的理由是:“我早就吃夠了學校的飯,想去專科餐廳吧,沒人一起,你看你也是一個人吃飯,咱兩一起不還可以聊聊天嗎?”  林楠無奈只好答應,其實她心里更多的是害怕,害怕其他老師看見,害怕被他女兒撞見,她不知道趙老師心里怎么想,有時候覺得他說話有些曖昧,有時候又覺得人家只是開玩笑,只不過自己當真了罷了,總之,林楠覺得自己心中有鬼,何以做到坦坦蕩湯?  小秋像消失了一般,林楠給她打過幾次電話,但是都沒人接。第二周,小秋還是和往常一樣,在校門口等林楠,林楠看見小秋,像是看見了救星似的,飛奔了過去,小秋臉色不像她想象的那樣慘白,笑容中透漏著無奈。林楠路上小心翼翼的說話,她對小秋說:“你恢復的真好,還是那樣漂亮。”  “林楠,你真該看看我卸妝的樣子。”小秋看著林楠說。  林楠覺得自己說什么都可能惹得小秋難過,便不再張口說話。 小秋還是和以前一樣,心里藏不住事,你不問她,她反而會痛痛快快的告訴你。她說:“林楠,我去他公司大鬧了一場,還打電話告訴了他的父母,他是如何讓我打掉孩子的,臨走的時候,我把他的信用卡刷爆了,可是這都解不了我的恨。”  林楠慢慢的聽她說著,心里著急的催著自己,該說些什么了。林楠聽到自己慢慢的說:“那能怎么辦呢?”  小秋像是沒有聽到林楠的話似的,繼續說著:“他很生氣,我們打了起來,以前我的左手上有個月牙,現在他的左手上也有一個,要不是血的味道太腥,我還不會松口,敢玩我,我也不會讓他好過。”  聽完小秋的敘述,林楠開始害怕和小秋在一起,她從未見到小秋這副冷漠的表情,卻又不知道如何勸小秋放下。林楠沒想到自己的躲避,反而給自己招來麻煩。  周五這天,七四班上午最后一節課是體育,林楠站在辦公室看見外面陽光甚好,有的學生在打羽毛球,有的在打乒乓球,還有扎堆聊天的,她走下樓,慢慢的走到乒乓球臺那里,有個調皮的學生圍著她說:“老師,你會打球嗎?”  林楠笑著看著他說:“會一點,不過好長時間沒玩過了。”  學生們紛紛讓林楠陪他們玩,林楠很樂意的接過球拍,由于長時間不玩,前幾次打的不太好,但是林楠慢慢有了感覺,學生們說著笑著,林楠感到心情大好,笑得合不攏嘴,她感到很熱,便脫下了外套,系在腰間,黑色的緊身的毛衣使她的身材一覽無余,她感到口袋的手機震動著,便看見趙老師打來的電話,林楠接了電話,趙老師說:“走吧,去吃飯,這會人少。”  林楠想了想,說道:“老師,我今天答應小秋陪她吃飯,抱歉。”  “哦哦,沒事,下頓我預約了。”,林楠笑了笑,便掛了電話。  林楠把手機放進口袋,回頭看見小秋向自己走來,她驚訝了一下,想著不知道小秋在后面站了多久,便也向著小秋走去。  “中午賞個臉,一起吃飯?”小秋笑著說。 “既然你都開口了,小的恭謹不如從命。”林楠調皮的回答著。  小秋看著林楠一直笑,看的林楠都不好意思的問:“你看什么,我臉上沒有什么吧!”   “你怎么不跟你的趙老師一起吃飯呢?”,小秋在說“你的”兩個字的時候,緩緩地提高音量的說。  林楠心里一下子慌了,說道:“別胡說。”,她想用手臂挽著小秋的手臂,卻被小秋躲開了。  “林楠,你可一次沒跟我提你跟你的趙老師吃飯的事。”小秋板著臉說道。  林楠像是做錯了事的小孩,討好道:“小秋,你那幾天心煩,我怎么好意思在你面前說呢。”   “是挺不好意思的,你一次不好意思說,可是你們經常在一起吃飯,難道你意思我每天心情都不好嗎?”   林楠感到小秋難以壓抑的氣憤,她也不道歉,她心底的火氣在慢慢向胸口蔓延,面對小秋的指責,她用想象不到平靜的語氣說道:“自從那件事之后,你哪天心情好過,再說,我的事我想跟誰說就跟誰說。”   小秋驚訝的轉過臉看著林楠,她停在雕像前面,看著林楠,說:“是,你說得對,我每一天都很難受,我甚至想過自殺,可是你呢,林楠,你算朋友嗎?從我回來我就感覺你在躲著我。”   林楠沖著小秋大聲說:“那是因為你讓我害怕,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跟你在一起,我很壓抑。”說完,她感到心里懸著的石頭總算掉下去了。   “我可怕?林楠,你才是真正的可怕,你自私,你冷漠,難道你沒察覺嗎?你不明白為什么你周邊沒有朋友嗎?我經歷這樣的事,你還讓我像你一樣的開心,我又沒有趙老師逗我笑。”小秋諷刺地說。   “我們說我們的事,你扯趙老師干嘛?”   “哎呦,心疼了。”小秋怪異的笑著,繼續說著:“林楠,你不用瞞我,我能看出來,你很喜歡你的趙老師,你以為沒人看得出來嗎?別當大家是傻瓜好嗎?”   “你閉嘴吧!操心你自己的事不行嗎?”林楠感到臉很熱,她心里恨透了自己這張愛紅的臉。   小秋笑著看著林楠的臉,像是欣賞她臉上的表情一樣。“這么久了,還是第一次看你生氣,你知道嗎,林楠,我最討厭你一副乖乖女的樣子,你以為你高高在上嗎,咱們都一樣,哦,咱們不一樣,你比我還可惡,人家趙老師是有家的人,我可沒想過當小三,對了,你知不知道,你還有一點也讓人討厭。”  林楠滿臉通紅,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壓低聲音說道:“夠了,小秋,我和趙老師沒什么,你是不是哪根神經搭錯了?”  小秋笑出了聲,不理會林楠的問題,伸手摟著她的腰,把她拽到身邊,盯著她的眼睛,輕輕地說:“你知道嗎,我把你當朋友,告訴你我所有的事,你呢,什么都不說,你這樣的人怎么配有朋友?”  林楠害怕的掙扎著,她不知道她的眼睛里滿是祈求的眼神,小秋并未松手,反而抱著她,在她的耳邊小聲說:“你知道嗎,林楠,你雖然冷漠,但是你很容易被人弄到手。”小秋說完,松開了手,林楠向后退了幾步,蹲在雕像的陰影面積里面。 她看見小秋大步朝餐廳的方向走了,林楠呆呆的站在那里,仰著臉,似乎想讓太陽光射殺掉所有的難堪和煩惱。以前,林楠覺得作為朋友要學會傾聽,可她忘了,朋友之間的情誼更需要通過交換故事來培養。  林楠向趙老師請了一下午假,她回到學校,買了兩瓶啤酒,喝完倒頭就睡,直到下午四點,趙老師的電話打來,她才迷迷糊糊的醒來,等她準備去接電話的時候,電話又不響了,林楠披件衣服下床,把窗戶緊緊關住,屋內的暖氣要到十一月份才提供,空無一人的宿舍,讓林楠感覺到更加寒冷,她坐在桌子前,看了看桌子上散落的變了色的桂花,她把桂花枝從桌子縫隙中取下來,放在本子里想做成標本,可惜,樹枝太粗,穿透了幾張紙,林楠把花骨朵弄下來,氣憤的扔掉了樹枝。  她坐在那里,看著白紙上的小黃花,拿起筆,寫下了一行字:  只是有一顆心無處安放,恰巧你來了,那么,你帶走可好?       作者簡介:     無用,文字愛好者,喜歡傷感,孤獨成癮。 +10我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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